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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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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山水终有一别(第2页)

    崔瀺转身朝陈平安伸出大拇指,先生你这叫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学生我佩服佩服!

    

    陈平安轻声道:我知道你套我话,是想探究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不过没关系,说了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

    崔瀺嘿嘿笑道:先生你是大智若愚,学生我是大愚若智,咱俩相互切磋学问,以后联手,一定无敌于天下。

    陈平安突然问道:你认识阿良吧老毛驴那段,阿良以前就哼唱过。

    

    崔瀺脸色微变,嗯了一声,很早就认识了,比齐静春认得还要早一些,比马瞻茅小冬之流就更早了,我陪着老头子喝闷酒的时候,他们指不定还在哪儿玩泥巴呢。

    月明星稀,清风拂面。

    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庞上,泛起淡淡的愁绪,苦笑道:我离开家乡后,也是像你们这般远游求学,只是比你走得要远太多了,由于心高气傲,终于狠狠丢了次脸,最后一气之下,拜在了老秀才门下,当时老秀才名声不显,学问也有被视为异端的苗头,所以我是他的第一个弟子。

    姓左的,齐静春,这些人陆陆续续进入老头子门下,入室弟子,其实不多,老秀才是个事无巨细都想要说清楚的人,传授学问,简简单单一个道理,三言两语能够讲解清楚的,他能说上一整天,实在没有精力收取太多贴身跟随的弟子。记名弟子,相对多一些,至于不惜自称文圣门下走狗的那些,可就浩浩荡荡,如过江之鲫了,不计其数。

    

    而阿良呢,又比我更早认识老秀才。一开始阿良是上门要打老秀才的,老秀才谁啊,那张嘴皮子,厉害得很,每一甲子一届的儒释道三教辩论,天底下最凶险的事情,没有之一!有多少佛子道胎因此堕入旁门左道,沦为各自道统内的可怜异端,之前之风光,之后之凄惨,惨绝人寰。我叛出师门之前,信心满满地提出自己的那个见解,何尝不是想要帮着……不说这个,好汉不提当年勇。事实就是也就老秀才一个人,在历史上接连参加了两次辩论,关键是还给他吵赢了两次,算了算了,先生你暂时不需要知道这个,反正那会儿的老秀才,啧啧,说是天底下独一份都不为过,那种被誉为‘一家之学,明月当空’的绝世风采,不是读书人,是绝对无法领略的。要不然你以为老头子不过可怜兮兮的秀才功名,能够给人请进文庙供着还一个劲儿往前往上挪位置老秀才所在的那个小国,后来都快恨不得把他封为‘状元祖宗’了,老秀才偏不要,可劲儿憋着坏呢。你以为

    总之老家伙一来二去,就把阿良说得迷糊了,两个仇家反而成了最好的酒友,老秀才的地位越来越高,阿良的修为越来越高,两人相得益彰,关系一直很好,阿良跟我、齐静春,还有姓左的,三个人关系最好,阿良为了我们三个,没少折腾,尤其为了齐静春和姓左的,打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荡气回肠!

    说到这里,崔瀺会心笑道:每次阿良回到我们跟前,就要开始吹嘘了,什么‘给你们三个兔崽子擦屁股都这么猛,我阿良是真猛啊’,什么‘你们是不知道,我今儿去大杀四方的宗门里头,那些个仙子一个个只恨修为不够高,否则一定要生吞活剥了我阿良,唉,最难消受美人恩,你们年纪小,不会懂’。

    崔瀺喝了口酒,阿良有一点很好,说话从不吹牛,不像我们读书人。

    崔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背对着陈平安笑道:好了,跟你一样,我心里也痛快多了。

    陈平安早已闭上眼睛,默默练习剑炉桩,但是显而易见,所有话语,少年都仔细听着,一字不漏。

    崔瀺脸色平淡,敞开了聊过,不耽误之后我还是坏人,你还是好人。

    陈平安睁开眼,我下去继续练习走桩。

    崔瀺大笑道:好嘞。

    陈平安跳下马车后,继续默默快步走桩。

    崔瀺一点点收敛笑意,腾出手来喝完酒壶最后一口酒,破天荒有些失神,喃喃道:陈平安,你以为你这种人,就不可怕吗

    马车后边有个嗓音响起,我听到了。

    崔瀺哈哈大笑,先生好耳力,不愧是千载难逢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以后一统江湖,天下无敌,指日可待!

    草鞋少年没好气地还给他一句话,我谢谢你啊。

    ————

    

    返乡的路上,依然是走过山又走过水。

    那辆马车已经连车带马一起卖出去,崔瀺卖出了一千五百两的高价,然后给自己添置了一个精美书箱,把原本车厢里的值钱东西都给装了进去。

    相较之前的求学远游,陈平安可以更多的闲暇时间来练习撼山拳,以及用水磨工夫去砥砺十八停的运气法门。

    只要不是大雨天气,每天早晚两次,陈平安的走桩会格外缓慢,就像是仍然带着李宝瓶李槐他们一起练拳。

    身边会站着一位白衣少年,跟着他一起打拳,打得比陈平安更加行云流水,更加神仙丰姿。每逢高山和大水,崔瀺就会大声朗诵圣贤典籍,陈平安虽然不出声,但是会下意识跟着在心中默念。

    两人不再像那夜大隋京城外的官道,那样说着真正的心里话,更多时候,是一天到晚的两两无言,崔瀺偶尔会悄然离开陈平安的视野,回来的时候心情有好有坏,陈平安也从不追究。

    就这样在不急不缓的车轱辘声里,名义上的师徒两人,平淡无奇地从秋天走入了冬天。

    路线跟来时大不相同,是崔瀺挑选的,陈平安没有异议。

    两人也凑巧见识过一些光怪陆离的趣闻轶事,或远远旁观或身临其境,让从大骊走到大隋的陈平安,依然会感到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