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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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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于不练剑时磨剑(第4页)

    从青峡岛到书简湖,将他视为账房先生,其实不全是个玩笑称呼。

    只是许多悄悄搁放在山门屋子里边柜子里的书简湖岛屿秘事,以及一些个残片断章的稗官野史,太过支离破碎,许多小道消息,还会混淆真相。

    陈平安思来想去,没有能够梳理出一条站得住脚的来龙去脉。

    毕竟这座珠钗岛,并非陈平安需要去重点关注的关键战场,陈平安知道得还是太少。

    刘重润问了一个在书简湖最不该问的问题,我能相信陈先生的人品吗

    陈平安摇头又点头,缓缓道:别相信我的人品,但是比起你们书简湖野修一贯的买卖风格,比如喜好翻脸不认人、擅长黑吃黑的种种行径,跟我陈平安做生意,肯定要稍微好一些,稍微好点。

    刘重润苦笑道:就凭着陈先生从未以势压人,在渡口岸边吃了那么多次闭门羹,也未有过半点恼羞成怒,我就愿意相信陈先生的人品。

    陈平安喝了口茶水,望向刘重润,是珠钗岛的潜在劫难过大,已经超出了刘岛主的承受范围,所以不得不赌一赌我的人品吧

    被人一语道破心中的小算盘,刘重润有些神色尴尬。

    陈平安问道:是知道了我的大致来历,想要搬迁去往龙泉郡西边大山

    陈平安自顾自说道:珠钗岛修士稀少,明面上的地仙更是只有刘岛主一人而已,去了灵气充沛的大骊龙泉郡,既可凭借一两座不大的山头,就可以扎根下来,又算投靠了宋氏,从书简湖抽身离开不说,还可以借此远离战火如荼的宝瓶洲中部,朱荧王朝即便打赢了战争,想要去大骊找刘岛主的麻烦,自是鞭长莫及……

    一开始刘重润听得仔细,不愿错过一个字,可听到后来,刘重润脸上浮现几分羞恼怒意,狠狠瞪着陈平安。

    陈平安有些奇怪,怎么了

    刘重润望向这个棉衣长袍的年轻男人,死死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眼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然后她就会翻脸,对他下逐客令。

    刘重润没能看出端倪,忍了忍,可到底是没能忍住,陈平安!你真没有听说过朱荧王朝与我故国的一桩恩怨秘史

    陈平安皱眉道:我对刘岛主所知一切,大半是朱弦府马远致说给我听的,多是刘岛主早年的风光事迹,并不曾听说太多与朱荧王朝的恩怨,只知道鬼修马远致对朱荧王朝极其仇视,几次离开书简湖,都是秘密潜入朱荧王朝边境,成功袭杀数位边关将领,成为朱荧王朝多桩悬案,这些都是马远致的手笔。但是这里边,到底藏着什么心结,我确是不知。

    陈平安问道:刘岛主,在忌惮某个朱荧王朝的权势大人物并且涉及到了刘岛主故国覆灭的缘由

    刘重润摔出手中那只茶杯,砸在地上,砰然碎裂。

    这位身世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丰腴美人,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到对面年轻人依旧神色如常,刘重润哀叹一声,自嘲道:不好意思,是我修心不够,在陈先生面前失态了。

    陈平安摆摆手,示意无妨。

    刘重润缓缓道:朱荧王朝一位老不死的地仙剑修,当年他使节出访我国京城,你能想象吗,在他的异国他乡,我刘重润还是只差了一身龙袍一张椅子的堂堂君主,差点给他闯入宫内凌辱了,从皇宫禁卫再到朝廷供奉,竟是没有一人胆敢阻拦,他没能得逞,但是他在慢悠悠穿上裤子的时候,还故意耸动下体,撂下一句话,说要我迟早明白什么叫鞭长可及,什么叫胯下一条长鞭,可以横跨两国京城。当年我们被灭国,此人刚好在闭关中,不然估计陈先生你是在书简湖喝不上这顿茶水了。可是如今此人,已经是朱荧王朝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是一座藩属国的太上皇,不凑巧,与石毫国差不多,该死不死的,刚好毗邻书简湖!

    陈平安默不作声。

    刘重润一咬牙,下定决心,她微微抬起臀部,挺起胸膛,沉声道:只要陈先生答应龙泉郡山头入手和珠钗岛火速迁徙一事,刘重润愿意自荐枕席!就在今天,只要陈平安喜欢,甚至可以在此时此地!

    她那视线坦荡荡。

    陈平安眼神寂然,古井不波。

    然后他问了一句比拒绝她、更为大煞风景的言语,为何不找刘志茂或是刘老成

    刘重润脸色黯然些许,随即眼神中再度恢复昂扬斗志,冷笑道:找了刘志茂,等他玩腻了,肯定转手就会将我卖给朱荧王朝。至于宫柳岛刘老祖,我估计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吧。而且即便刘老成愿意见我,我只要敢开这个口,估计就要被他一巴掌拍成一摊烂肉了。

    陈平安问道:刘岛主可曾有过喜欢的男子

    刘重润摇头道:不曾有过!若是有过,我刘重润便是身死道消,珠钗岛便是就此与家国一般覆灭,也绝不会说出自荐枕席这种话!

    陈平安点头道:应该是真的没有过。不然如果刘岛主有过真正喜欢的人,就不会对我说出这种混账话。

    刘重润恼火道:陈平安,你不要得寸进尺!士可杀不可辱,我刘重润虽是女子,却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你如此说教、羞辱的地步!

    陈平安喝了口茶,有些无奈,说好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呢

    刘重润倒是消气了些,只是到底脸上挂不住,愤愤然骂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要么是满脑子脏水,恨不得所有女子都是他们的床笫玩物,要么就是你这种假正经,都可恨!

    陈平安递过去空茶杯,示意再来一杯,刘重润没好气道:自己没手没脚啊

    陈平安只得自己斟茶一杯,不忘给她也重新拿起只酒杯,倒了一杯茶水,轻轻递过去,刘重润接过瓷杯,如豪饮醇酒似的,一饮而尽。

    只要一方始终心平气和,另外一方再满腔怒火,都不太容易被火上加油。

    在刘重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抿了一口后,陈平安才开口问道:刘岛主就那么讨厌马致远,只是因为他当年那个杂役驮饭人的身份我觉得不像,刘岛主不是这种人。

    刘重润缓缓道:他丑啊,哪怕给他瞧一眼我就觉得恶心。当年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一双狗眼就喜欢往妇人胸脯和屁股上瞄,越大的,他越喜欢!女子身份越尊贵的,这个驮饭人就越垂涎!

    陈平安不打算说话了。

    绝对不予置评。

    并且打算以后都不掺和。

    刘重润放下茶杯,冷笑道:不是男人为我们女子做很多事情,女子便一定应该要喜欢他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刘重润叹了口气,不过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当然都清楚,一清二楚,不然你以为我会忍着他这么多年,由着他悬挂那块朱弦府匾额只是有些时候,念着这些情分,难免还是有些无关男女情爱的感动……只不过稍稍想多,然后一想到他那张满口龅牙黄牙的嘴脸,我真是有些吃不下饭。

    陈平安闭口不言。

    刘重润却没打算放过这位年轻账房先生,斜眼瞥着他那张消瘦惨白的脸庞,若是陈先生长得如他一般歪瓜裂枣,你看我乐不乐意那么多次在渡口现身,撑死了见你一两次。你以为世间市井女子和山上女修,喜欢看丑八怪,不去多瞧几眼英俊男子啊这就跟你们男人管不住眼睛,喜欢多看几眼佳人美妇,一样的道理。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就看男人管不管得住心思和裤裆了。

    刘重润提起茶杯,缓缓抿茶,然后笑眯眯问道:不知道陈先生管住了裤裆,心思管住了没有

    陈平安眼神清澈,道: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