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四得其三(第2页)
进了春幡斋,陈平安说道:知道为何我要让你走这趟倒悬山吗
酡颜夫人眼神幽怨,咬了咬嘴唇,道:这我哪里猜得到,隐官大人位高权重,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陈平安直截了当说道:找个人少时分,你将整座梅花园子迁徙去往剑气长城,有用处,避暑行宫会记你一功。
酡颜夫人埋怨道:隐官大人竟是连一座空壳子的梅花园子都不放过可劲儿欺负一个妇道人家,不合适吧就不能让我留个念想将来到了南婆娑洲,我总得略尽绵薄之力,让陆先生有个清清静静的修道之地吧
陈平安说道:有没有那座扎眼的梅花园子,以陆芝的性情,都会主动帮你斩断过往恩怨,让你安心修行,你就别多此一举了。只要你能够跻身仙人境,在浩然天下就算真正有了自保之力,哪怕陆芝不在身边,谁都不敢小觑酡颜夫人,各处书院也会对你以礼相待。
酡颜夫人哀怨道:再无花前月下,只有柴米油盐,我这身世可怜的人间惆怅客呦。
陈平安说道:自知者不怨人。
酡颜夫人白了一眼,妩媚天然,风情流淌,陈先生讲道理的时候,最不解风情了。
陈平安皱眉道:我跟你很熟吗
酡颜夫人故作可怜兮兮状,城内酒肆的谢夫人,就与陈先生很熟吗
陈平安哑然失笑,被阿良和谢掌柜坑惨了。
酡颜夫人敛容,转为好奇,道:我只听说那位谢夫人曾是位元婴剑修,后来大道断绝,飞剑断折,剑心崩碎,为何独独对你刮目相看,这里边有说头陈先生的容貌,总不至于让那位谢夫人一见钟情才对。陈先生若是愿意说道说道,迁徙梅花园子一事,我便心甘情愿了。
陈平安置若罔闻,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上五境精魅。
在屋子那边见只着了韦文龙,其余邵云岩,米裕和晏溟、纳兰彩焕四人,正在议事堂那边与一拨渡船管事谈生意。
隔壁屋子,还有春幡斋几位邵云岩的弟子,帮忙算账。
酡颜夫人撤去了障眼法,姿态慵懒,斜靠屋门。素面朝天无脂粉,萧然自有林下风。
可惜韦文龙看了眼便作罢,心无涟漪,那女子姿容生得好看是好看,可到底不如账本可爱。
陈平安坐下后,从堆积成山的账本里边随便抽出一本,一边翻阅账目,一边与韦文龙问了些商贸近况。
酡颜夫人闲来无事,又不好随便落座乱翻账本,只得坐在门槛上,背对屋子,身体前倾,双手托腮。
韦文龙回答完了年轻隐官的问询,无意间瞥了眼门槛那边酡颜夫人的背影,便再没能挪开眼睛。
原来账本之外,别有风景。
陈平安瞥见韦文龙的异样,就没打搅这家伙的赏景。
反正韦文龙是条光棍汉,多看几眼不打紧,说不定看着看着就开了窍。
只是陈平安才翻了两页账簿,韦文龙就已经回过神,似乎觉得还是桌上的账本比较有趣。
米裕从议事堂那边单独返回,一路骂骂咧咧,实在是给那帮掉钱眼里的渡船管事给伤到了,不曾想意外之喜,见着了酡颜夫人,立即脚下生风,神采焕发。
不料酡颜夫人已经站起身,拒人千里之外,根本不给米裕套近乎的机会,与陈平安说道:如果隐官大人信得过,我就自己去搬迁梅花园子了。
陈平安点点头。
酡颜夫人一闪而逝。
米裕站在门口那边,轻轻挥手扇动清风,对韦文龙笑道:呆头鹅,先前已经将风景看饱了吧我要是你啊,早就与酡颜夫人诚心询问,需不需要以双手当做小板凳了。
韦文龙无言以对。
陈平安起身与米裕在春幡斋散步,今天会有两拨商贾联袂登门,陈平安打算旁听第二场议事,等到第一拨渡船管事散去,再去议事堂。
米裕说了一番意外言语,梅花园子的这位酡颜夫人,也是位苦命女子。所以见着了我这种人,最为厌烦。
陈平安没有悬挂那枚濠梁养剑葫,米祜米裕两位剑仙,兄弟二人的自家事,既然米祜有了定夺,他陈平安就不去画蛇添足了。
米裕突然说道:我一直不敢返回剑气长城,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陈平安便知道这个在剑气长城声名狼藉的玉璞境剑仙,已经清楚了兄长米祜的打算。
米裕沉默片刻,可去还是要去的,躲又躲不掉。
陈平安这才取出那枚养剑葫,递给米裕。
米裕只是瞥了眼,便摇头道:我哥送你的,给我算怎么回事。隐官大人,你还是留着吧,我哥也放心些。反正我的本命飞剑,已经不需要养剑葫来温养。
米裕先前作为隐官一脉的剑修,与其余剑修一同轮番上阵,几次上阵厮杀,倾力出剑不假,米裕却一直不敢真正忘却生死,道理很简单,因为一旦他身陷绝境,到时候救他之人,先死之人,只会是兄长。
陈平安一脚踹在米裕身上,那就抓紧去。
米裕离开了春幡斋。
春幡斋议事堂第一拨渡船管事散去后,邵云岩三人需要送客,陈平安这才步入空无一人的大堂。
等到邵云岩和晏溟、纳兰彩焕去而复还,陈平安没有坐在主位上,就落座在了米裕位置,与晏溟和纳兰彩焕距离更近。
邵云岩则随便坐在了对面位置上。
纳兰彩焕详细禀报了八洲渡船的商贸进展,关于皑皑洲神仙钱一事,还是最棘手,皑皑洲刘氏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纳兰彩焕提及此事,忧心忡忡,继而有些愤懑神色,不如将那猿蹂府直接抢了不是梅花园子和春幡斋这种炼化之物又如何,拆了便是,那些个亭台楼阁栋梁石板,全是神仙钱!反正刘氏也没想着搬走,人走楼空,几乎算是无主之物了。大不了让南箕渡船江高台私底下捎句话给皑皑洲刘氏,就当是我们承了他们一份情,以后让谢松花之流的剑仙,帮着偿还便是了。
邵云岩苦笑不已,好一个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