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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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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祖师堂内(第1页)

    被勒紧脖子的杨凝性满脸涨红,只得使劲拍打背后那人的胳膊,希望对方手下留情,都是不认识的朋友,何必拳脚相向。

    白衣少年似乎火气不小,非但没有松开胳膊,反而一个气沉丹田,稍稍挪步,扯得木茂兄身体后仰,后背几乎要地面持平。

    杨凝性当真有点头晕眼花了,艰难开口道:好人兄,管管,赶紧管管,别见死不救,你这学生天生神力,出手太重……只瞧见个少年面容的家伙,眉心一粒红痣,满脸杀气,白衣少年转头望向郑大风,双膝微曲半蹲,先是手上一个狠狠拧转,勒得杨凝性直翻白眼,也不去管死活,只是灿

    烂笑道:大风兄!

    郑大风笑道:多年不见,崔老弟还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要论交情,郑大风自然还是跟老厨子、魏山君关系更好,三人对这只大白鹅都比较忌惮,只能说不疏远,也不如何亲近。

    郑大风问道:怎么来这边了

    崔东山咧嘴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陈平安提醒道:东山,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木茂兄就要装死了,回头找我讹一笔药费。崔东山这才松开胳膊,将木茂兄扶起,后者一手揉着脖子,咳嗽不已,崔东山就帮着敲打后背,笑眯眯道:怪我,太热情了,实在是对木茂兄神往已久,这不一见面就情

    难自禁,木茂兄不会记仇吧

    杨凝性尴尬笑道:不会不会。

    在练气士和凡俗夫子的眼中,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练气士一旦开始登山修行,就会看到了一个崭新天地。豁然开朗,如开天眼,四周人物,纤毫毕现,睫毛颤动,衣衫细密针眼会大如渔网的网格,女子言语时鱼尾纹的颤动幅度,清晰可见,她们脸上涂抹脂粉的缝隙,如纵横

    交错的田埂。

    附近的脚步声,甚至是每一次呼吸,心跳声,落在修士耳中,都会响如雷鸣。

    所以每一位练气士,在修行之初,都需要去适应这种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此外一切术法神通,还有剑修的飞剑,多多少少,都会牵扯到一些气机涟漪,

    修道之人,面对这点蛛丝马迹,就像凡俗夫子坐在水边,有旁人投石入水,激起的水花和荡漾的水纹,就是天地间的灵气涟漪。

    所以有人神不知鬼不觉靠近酒桌,已经让这个杨凝性倍感意外,自己竟然还会被人偷袭,勒住脖子,毫无还手之力,更是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上五境修士屈指可数的五彩天下,又不是大野龙蛇处处蛰伏的北俱芦洲。

    我要这元婴境有卵用!一张酒桌,陈平安,郑大风,崔东山,杨凝性,刚好一人一条长凳,不过崔东山死皮赖脸与那位木茂兄挤一条凳子,肩膀一撞,嬉皮笑脸道:木茂兄,小弟我略懂相术,

    看得出来,你运道那么好,正值运势命理两昌隆的大好时节,到了这边,肯定是有大收获了,咱哥俩不如坦诚相见,摆开地摊,来场以物易物的包袱斋

    杨凝性赧颜道:说来惭愧……

    崔东山抬起双脚,一个身形拧转,再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就再次狠狠勒住木茂兄的脖子。

    杨凝性立即说道:并非那么惭愧,其实小有收获,包袱斋做得,怎么就做不得了!

    他娘的,不愧是好人兄带出来的学生,都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年在鬼蜮谷,好人兄也不曾这般不讲江湖道义啊。

    陈平安也不理睬崔东山的荒诞行径,只是端起酒碗,跟郑大风磕碰一下,各自饮酒,就当是以这场热闹当下酒菜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崔东山坐回原位,不着急摆摊,先把酒水喝到位了。

    先生不太喜欢说自己的游历过程,偶尔提起一些山水故事,往往也是几句话就带过,但是这个木茂兄,先生还真就很是多说了几句。

    而且聊起那个黑衣书生,先生在言语之时,脸上颇多笑意。早年在北俱芦洲,陈平安曾经与姜尚真重逢,后者泄露天机,那个被誉为小天君的云霄宫杨凝性,是当之无愧的天生道种,而且要做那无比凶险的斩三尸之举,打算将

    心中恶念聚拢凝为一粒心神芥子,再将其斩出,如此一来,等到杨凝性将来打破瓶颈,从元婴跻身玉璞,期间心魔作祟一事,心关阻碍就会小很多。

    斩三尸之举,算是道家的一条独有登天路,佛门亦有降服心猿意马一途,有异曲同工之妙。

    恰好这两事,陈平安都亲眼见过,除了杨凝性,还曾在荒郊野岭,遇到过一位凿崖壁为洞窟道场的白衣僧人,常年与一头心猿作伴。至于黑衣书生说自己与陈平安并肩作战,一起分账挣钱,确实不算假话,双方在鬼蜮谷一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相互算计,最终各有收获,只说杨凝性得到了老龙窟那

    条相当值钱的金色蠃鱼,而相当值钱这个说法,可是从姜尚真嘴里冒出来的评价。

    能够让姜尚真都觉得值钱的物件,不得是名副其实的价值连城

    所以这笔账,陈平安时隔多年,却一直记得很清楚,原来到头来辛苦一场,还是自己小赚,木茂兄偷偷摸摸挣了大头

    杨凝性见那姓崔的白衣少年,从袖中摸出一把玉竹折扇,双指一捻,啪一声打开,四个大字,以德服人。

    敢情是遇到了同道中人木茂兄,小弟我有一门独门秘术,可以帮你脱离杨凝性的控制。不然看似逍遥自在,到头来依旧免不了为他人作嫁衣裳,修行艰辛,结果就是桌上的一盘菜,何苦来哉。

    

    崔东山满脸诚挚神色,语重心长道:不如咱哥俩做笔大买卖,如何这样的包袱斋,天底下独一份的。千万要珍惜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

    杨凝性笑着摇头道:崔兄何必诓我,即便白裳这样的大剑仙,斩得断红绳姻缘线,也斩不断这种大道牵引的因果线。

    崔东山使劲摇晃折扇,嗤笑道:术业有专攻,白裳算哪根葱。

    杨木茂转头望向陈平安,疑惑道:好人兄,这位崔仙师,真是你的学生,而不是领你上山的传道恩师

    陈平安笑道:是学生。

    崔东山拧转折扇,换了一面朝向杨凝性。

    不服打死。杨凝性瞥见上边的那四个大字,一个身体后仰,满脸惊恐状,赶紧抱拳说道:难怪与崔道友一见倾心,原来寥寥两语,便道出了我的心声,杨木茂的立身之本,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