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皆是身不由己（第1页）
距离吉拉林六十里外的荒漠中，商队缓缓前行。
以往那个骑骆驼的孩子总是不知疲倦的围着一人，叽叽喳喳个没完。就连队伍里的大伙儿看向那人的目光都充满崇敬，因为大家已经认定此人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仙。
“大哥，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赵显徽有雄浑内力支撑，周身空气都被影响得格外清凉，根本不怕烈日暴晒，
“大哥，累不累，我的骆驼让你骑吧。”
赵显徽摇摇头。
“大哥，饿不饿，我这有大馕。”
就连曹博也看不下去了，抓着阿史那士坤的衣颈，就将他拎到骆驼背上去。
有年轻小伙儿起哄喊道：“小主子，你就消停会儿吧，剑仙大人哪需要你照顾啊。”
阿史那士坤非但没有害羞，反而挺胸喊道：“剑仙大人也得吃饭睡觉，怎的就不需要照顾呢？”
赵显徽心中五味杂陈，如果这些人知道就是自己害死的阿史那骨罗，害得他们不得不逃亡室韦，还会这般心怀敬畏吗？
临近黄昏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处名叫结尔古纳的小镇，由此再走二十里就能到室韦了。
商队常年来往吉拉林和中原，对此地熟门熟路，找到一家名为勿登的客栈。曹博和客栈老板是多年的兄弟，自然不用担心被黑店下迷药，一伙儿人好好开了顿荤。
酒足饭饱后，赵显徽找到曹博，说了一些告辞言语，就和邓茂离开了客栈。不过俩人没有走太远，沿着来时路，站在一处沙丘上。
商队不知道，自从赵显徽那天持刀捍龙卷，就有一支军队盯上了他们。、这些天来，因为赵显徽的存在，那支军队不敢贸然靠近，远远吊着，只派几位斥候探子悄悄跟随。
眼看就要到室韦了，估计这支军队再安耐不住，这才气势汹汹向小镇杀去。
赵显徽行走江湖，向来讲究一个祸不及家人，他虽与阿史那骨罗结下死仇，却不认为阿史那士坤就该死。当然，他并非刻意来保护这孩子，只是接下来要去玉门关，就必须经过吉拉林，恰巧遇上罢了。
那支负责斩草除根的骑队多达六百人，清一色铁甲佩刀，个个气势凶戾，杀伐气焰滔天。
就算不看那领头之人，也能猜出这支骑队所属，唯有阿史德颉利的亲军，整个回鹘部族最强的骑军，号称能与秦军一较高下。
赵显徽没想到来的会是这支兵马，更没想到领头的会是此人。
赵显徽站在沙丘上，月光衬托得他愈发阴暗，阿史德颉利坐于马背，俩人对视许久，竟都笑了起来。
阿史德颉利清楚记得就是此人放走了阿史那骨罗，骨力裴罗也是被他拦下，这才没能将阿史那骨罗抓回来。
邓茂本以为会打起来，时刻手握刀柄，不曾想阿史德颉利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大军沿路返回。
赵显徽苦笑着解释道：“阿史德颉利，阿史那骨罗和皇甫天涵是儿时玩到大的伙伴，皇甫天涵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真的赶尽杀绝。”
邓茂冷笑道：“先把人逼上死路，再来假惺惺，这些位高权重的家伙就是虚伪。”
赵显徽摇摇头，“应该说是形势所迫，一来阿史那骨罗与许多回鹘大族站在了对立面，二来阿史那骨罗这些年确实在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早就想反，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皇甫天涵毕竟也是人，心中还是会念几分香火情，倘若阿史那骨罗能够圆滑一点，他也不会如此决绝。”
“这些手握权力的人看似无情，实际很多都是迫于无奈，就像赵武，他其实也不想丢下我和母亲，可若没有他，就没有爷爷称帝的日子。”
邓茂嘴唇微动，赵显徽就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率先道：“道理都懂，可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可能半点都不埋怨。”
邓茂看着这个满脸苦涩的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孩子，其实外公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到了秦王府，还要拼命练武？”
赵显徽自嘲笑道：“秦王府多的是江湖鹰犬走狗，杀人根本不需自己动手，确实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攀登武道。”
赵显徽抬头看着满天星空，继续道：“起初是被更漏子抓去强行传授武艺，后来到了秦王府，发自内心埋怨赵武，练武就成了精神寄托，后来慢慢理解赵武的苦衷，就想起母亲说要好好辅佐赵武，想着练好武，能帮一点是一点。”
赵显徽越是神色平静，邓茂就越是心酸。
赵显徽想起关于邓茂的传说，好奇问道：“都说南邓北虎，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的就练出了这等刀法？”
邓茂微微一笑，问道：“想不想看看？”
赵显徽点点头。
邓茂便退后了足足三十丈，宝刀出鞘。月光照拂下，清晰可见雪白刀身泛着寒芒，刀柄雕刻有蛟龙图纹。邓茂的这把刀很奇怪，不似一般弯刀那般，要么大马金刀，要么半臂长弯刀。此刀足有一臂长，初看是直刀，细看才能瞧出一些弯度，刀柄本该比刀身还长，只是不知经历了什么，只剩巴掌长短。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柄特殊的刀，才让老人中年练刀还能练出天下第一刀。
邓茂一手负后，刀身朝地，刀尖却只搭在一粒沙子上。最先动的不是老人，而是那柄怪刀。在赵显徽看来，好似是怪刀带着老人而动，老人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控制住怪刀。
刀怪，刀法也怪，赵显徽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刀和刀法。
以邓茂为中心，三十丈内的黄沙呼啸而起，刀尖最开始搭着的那粒沙子始终紧贴刀尖，而后黄沙好似怒龙夺珠，可无论如何都咬不到那颗沙子。
邓茂一边挥刀，一边说道：“徽儿，我这一刀曾重创前南海剑宗宗主，你若能学会，刀法必能大成。”
说完，邓茂狠狠一刀劈下，刀风与黄沙怒龙冲刷出一片长达百丈的沟渠。
赵显徽看得目瞪口呆，十八般兵器中，因为剑道风流，广受欢迎，所以唯独剑道有剑仙。如果要给用刀之人评出一位刀圣，约莫就是这般了吧。